何山川:七月的出逃(散文)
蝉鸣撕开七月的晨雾时,我合上了桌上的课本。那些工整的铅字突然变得模糊,像是被困在玻璃罐里的蝴蝶,振翅也撞不出桎梏。教室的白墙在暑气中发烫,粉笔灰悬浮在凝滞的空气里,我知道,是时候去赴一场与夏天的约会了。穿过校门的瞬间,热浪裹挟着草木的清香扑面而来。梧桐树影在柏油路上摇晃,蝉声渐渐清晰,从最初的零星独唱,变成此起彼伏的大合唱。它们藏在枝叶深处,用生命最后的乐章,奏响夏天最盛大的序曲。每一声鸣叫都像是阳光的碎片,叮叮咚咚地敲打着耳膜,又顺着血管流遍全身,唤醒沉睡的感官。
循着蝉鸣的指引,我走进郊外的树林。脚下的泥土柔软而温热,松针与落叶交织成天然的地毯,每走一步都能听见细微的沙沙声。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像是谁把星辰揉碎了,随意地抛洒人间。微风拂过,光斑便轻轻摇晃起来,恍若无数跳动的金色精灵。
驻足聆听,蝉鸣不再只是单一的声响,而是一首层次丰富的交响乐。有的清亮高亢,如银铃坠地;有的低沉浑厚,似古钟轰鸣;有的急促欢快,像迫不及待的少年;有的悠长婉转,若深情的歌者。它们彼此呼应,又各自精彩,在枝叶间编织出一张透明的声网,将整个夏天都笼罩其中。
忽然发现,蝉鸣里藏着最纯粹的生命哲学。这些小小的生灵,在暗无天日的地底蛰伏数年,只为了在盛夏的枝头绽放短短几十天的光彩。它们不知疲倦地歌唱,用全部的力量拥抱阳光,哪怕知道生命即将终结,也要把最炽热的声音留在人间。这让我想起教室里堆积如山的试卷,想起那些被公式和定理填满的时光,忽然觉得,或许我们也该像蝉一样,在有限的青春里,活出无限的热烈。
夕阳西下时,蝉鸣渐渐稀疏。我踏着余晖往回走,心中满是宁静与满足。这一场逃离教室的短暂旅程,让我听见了蝉鸣,也听见了自己内心的声音。原来在忙碌的学习生活之外,还有这样一个充满诗意的世界,等待着我们去发现,去感受。
七月的风掠过发梢,带着草木的芬芳和蝉鸣的余韵。我知道,这场与夏天的约会,会成为记忆里最珍贵的片段。在未来的日子里,每当我感到疲惫或迷茫,就会想起那个蝉鸣声声的午后,想起生命本该有的热烈与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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