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特聘作家】巴山作家任小春
首届特聘作家(38人)
于 蛟 邓建秋 石秀容 冯远臣 朱光明
朱映铮 任小春 陈安辉 陈自川 杜 荣
何 武 李明春 李荣聪 李宗原 李方明
李佑伦 邱绪胜 宋 歌 肖雪莲 邹清平
张成芳 苟海泉 郑清辉 林佐成 罗学闰
胡有琪 唐 端 贾 飞 曹文润 常龙云
彭明凯 蒋 楠 蒋兴强 蒋 娓 雷 鑫
谭仕海 潘凤妍 戴连渠
本期推出特聘作家任小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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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送我上学 任小春 清明节前,好友雍川送我去给婆婆上坟。一路上,我给他讲述了我和婆婆的点点滴滴,他心生感慨:“春哥,那个年代,婆婆她老人家想方设法送你上学,真的了不起哟!” 父母离婚时,我才一岁零五个月。两个月后,金竹乡沙湾村一个灶匠在任家湾打灶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给村民摆谈“那娃儿在沙湾院子好造孽哟”——“那娃儿”自然是我。当时,话传到年迈体弱的婆婆耳朵里,她才知道母亲为了改嫁,把我抱给了巴河岸边沙湾一个姓王的船工。婆婆本来就吃不饱、穿不暖,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底气和勇气,第二天居然跑到外婆家哭哭啼啼要人。外婆无奈之下,叫母亲去船工家把我领回,交给文崇公社王副主任,再由婆婆把我背回任家湾领养。从此,婆孙俩相依为命。 转眼间,我八岁,该上学了。报名那天,婆婆颤颤巍巍地送我到大队小学报名,有的村民挖苦我们:“自己饭都吃不饱,还想读书,脑壳怕是打了铁哟!”“那娃儿要是把书读出来了,太阳恐怕要从西边出来!”婆婆把他们的冷嘲热讽当成耳边风:“娃儿,婆婆没上过学,你要好好读书,只希望你长大后会算账,把自己的名字写好。”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读小学时,我的学费完全依赖于婆婆卖鸡蛋或小菜的收入。那时,学校也对贫困生学费实行减免,在上小学四年级的一天,我偶然在老师的教桌上发现减免学费的学生名单。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两遍,都没找到我的名字,也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觉得不公平的我把那份名单撕烂,老师“调查”后把我严肃教育了半个小时。当晚,我忍不住哭哭啼啼将委屈告诉了婆婆,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她一言不发,始终没有掉一滴眼泪。第二天一大早,婆婆背上萝卜去文崇赶场,哪知在巴河金光渡口上船时,她被人挤到冰冷刺骨的巴河里…… 小学毕业升初中“放榜”那天,婆婆和其他同学家长一样,焦急地到文崇街道区公所下面那堵墙上看“榜”。张贴出来的“新生榜”是用毛笔写的,见到或高兴或失望的家长渐渐散去,婆婆把我拉到“榜”下,说:“幺孙,你看那上面有没有你的名字?”我的名字排在前面,一下子就看到了,我激动地说:“婆婆,有我的名字呢!”“好!好!”婆婆摸了摸我的头,饱经沧桑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我爱读书,但家里无藏书,当然也无钱买书,婆婆就在集体面房求人,给我找些包挂面的报刊来读。初中一年级,看了几部电影,听了婆婆讲的许多民间故事,我就有了文学创作的冲动。在《渠江文艺》编辑老师的辅导下,我发表了小说《红霞》《帮助》。当我把发表的小说念给婆婆听时,她无比开心。1984年8月10日,我收到来自县创办的通知,邀请我参加“渠县首届短篇小说创作座谈会”。婆婆考虑到这事对我来说意义重大,打算让我参加,在向邻居借车船费无果的情况下,婆婆把家里准备做呷酒的高粱背到街上卖了给我做路费。座谈会开了六天,我学到不少文学创作知识。回乡之前,县创办给我解决了往返路费,还给我发了误工补贴,这是我第一次“赚钱”!当我平平安安回到家,担心我第一次出远门的婆婆,其悬着的心才放下。 雍川和许多朋友一样,一直认为我是个大学生,其实我的“大专学历”只是函授而已。我上初中期间,婆婆更节约,姑姑们送给她改善生活的米、面、鸡蛋,她都舍不得吃,要卖了凑钱给我做生活费。她每天给我两角钱,我要节约一角两分钱用于买书。一般中午吃八分钱的面条或一个油果子,吃油果子时往往要求老板给我盛满满一碗汤,饭不够汤来凑,“果腹”“充饥”就心满意足。那时,乡下学校毕业班成绩好的学生在初三下学期就会“住校”,中考前发准考证时,我因为欠学校伙食团的米和钱,班主任扣下了我的准考证。婆婆实在拿不出钱,千方百计找到父亲,父亲还清了“债务”,我才参加了考试。不知是不是因为“扣证”影响了我的心情,最终与“中师”失之交臂。虽然考上涌兴中学,但是实在不好意思再拖累婆婆了,便选择外出打工。 打工两年后,想到山区还有不少留守儿童辍学,我就返乡办学,给山区孩子提供一个上学的机会。当婆婆看到那些天真无邪、幸福成长的孩子,她的脸上满是爱意。 1995年农历四月二十八,慈祥的婆婆走完其坎坷、辛酸却无比坚强的一生。看到能够自食其力的我,婆婆留下了唯一的遗言:“娃儿,你要原谅你爸爸哈!”我哽咽着立马答应,与其说是我和父亲的恩怨一笔勾销,不如说是对婆婆养育之恩的报答。 在婆婆坟前,我点上香烛,长跪不起。雍川轻轻地扶起我,和我一起注视着婆婆坟头,双双流下泪水。不知婆婆在那边上学没有,如果没有,若干年后,等和她相聚,我一定送她上一次学…… 前不久,费尽周折寻找到富英姐姐,启封了那段陈年往事……我特地和富英姐姐合影留念,生怕此生再无缘相见。 我推算了一下,父母离婚时,我才一岁零五个月,法院判决书白纸黑字写道:“任春柏(我)由母亲抚养至18岁,长大后随父随母由他自己选择!” 然而,我的命运终究没有由法院来决定。 我父母离婚后两个月,金竹乡沙湾村一个灶匠在任家湾打灶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给村民摆谈“那娃儿在我沙湾院子好造孽哟!”“那娃儿”自然是我。当时,话传到年迈体弱的婆婆耳朵里,她才知道我妈为了改嫁,把我抱给了巴河边沙湾院子一个姓王的船工。也不知道婆婆哪里来的底气和勇气,她本来就吃不饱、穿不暖,第二天居然跑到我外婆家哭哭啼啼地要人。外婆无奈,叫我妈去船工家把我领回,交给文崇公社王副主任,再由婆婆把我背回任家湾领养。从此,婆孙俩相依为命。婆婆说:“我有一口吃的,就给他分一半,只要饿不死就可以了!”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离开妈妈的怀抱,幸福哪里找”。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和婆婆受够了别人的白眼和侮辱。但是,有婆婆的呵护,倒也感受到了人世间的些许温暖。不过,随着年龄渐长,察觉人家把“爸爸”“妈妈”叫得香,也好奇地问婆婆:“我的爸爸妈妈呢?”婆婆总是搪塞地说:“走人户去了!”“几时回来呀?”我追问。婆婆便若无其事地说:“还要等好久,可能要等你长大了吧!”婆婆的声音透出怪怪的意味,我也没有再问下去。 有时,逢年过节看到院子里的小伙伴到外婆家走人户,心里很是羡慕。在我6岁那年,正月初二,我跟婆婆说:“婆婆,我想到外婆那里去!”其实,外婆长什么模样、家住哪里我根本没有印象。婆婆有些犹豫,虽然她大字不识,但是她善良勤劳、知廉耻、懂礼仪,她生怕因我们家庭成分不好连累亲友。婆婆是个明事理的人,见我可怜,便给了我两把面条,拜托也到那个方向走人户的堂兄任开忠把我顺便带到我外婆家。 过金光渡口、跨台山蹬子河,一路跋涉,我好不容易到了外婆家,她甚是惊讶。她朝门外张望了一下,急急地让我在屋里坐下,她问我的话不多,至于问了什么,我已经记不得了。不过,当我想到屋外院坝去玩耍时,她厉声说的一句话我终生牢记:“娃儿,你莫到外面去哈,叫别人看到影响不好!” 舅舅离婚后,把女儿富英姐姐留给了外婆。那时,她已经是个水灵灵的大姑娘。我不能到屋外去耍,富英姐姐很友善地给我端来苞谷泡吃,我还真没有吃过,大口大口地吃起来。晚上吃了夜饭,我上床睡觉时肚子鼓胀鼓胀的,不一会儿就呕吐起来,呕吐物把放在床下的布鞋弄得脏兮兮的。富英姐姐没有嫌弃,马上去给我清洗了,还安慰我“快快睡,不要感冒了!”我入睡后,她把我的布鞋放在灶膛旁烤。第二天清晨,富英姐姐去查看时,傻眼了,我的布鞋化成了灰烬。我穿的布鞋不是普通的鞋子,是姑姑给婆婆扎的老婆婆鞋,怎么办?富英姐姐在自责的同时,马上召集她的姐妹们,纳鞋底的纳鞋底,粘鞋帮的粘鞋帮,不到三个小时,给我扎了一双新布鞋。我穿着巴巴实实的新布鞋准备回家时,外婆把我从她家后门送出,再三叮嘱:“娃儿,你二回要来的话,就从后门进来哈!”我似懂非懂地答应着。第一次到外婆家,心里还是蛮高兴的,特别是富英姐姐的爱心和温情。 我屁颠屁颠回到婆婆身边,想去外婆家的愿望就不再强烈,也许是心愿了了吧。我大约念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听说外婆过生日,舅舅、姨娘等全部要去给外婆祝生。院子里的人给婆婆出主意:“老婆婆,叫小春到他外婆家去,多少要捞两个学费钱、打杂钱嘛!”婆婆先是不肯,她说:“这几年,婆孙俩靠稀饭面糊都活过来了,不必去欠人情!”但是,我朦胧地、天真地想为婆婆减轻点负担,当然,还想见见富英姐姐。于是,犟着叫婆婆开口让我去了。外婆家确实热闹非凡,他们人多话多,几乎没有亲戚同我说话。在他们的交谈中,知道富英姐姐也嫁人了,离外婆家很远,这次没有来。好在这次外婆没有让我待在屋里,还让我默默地跟着亲戚去转了转田埂、山坡、树林。有我的饭吃,没有我的话说,理想中的富英姐姐、学费、打杂钱影子都没有见到。从此,我对走人户再无兴趣,也就死心塌地读书了! 有人形容我的身世,似浮萍。不,我是一棵草,一棵在巴河岸边经过日晒夜露、风吹雨打的草。虽然后来移栽到渠江畔,还是一棵春风吹又生的草。婆婆享年91岁,外婆享年96岁,我生命中两个不同命运的女人都先后离我而去,照片都没有给我留下一张,只有既模糊又清晰的记忆。只是,逢年过节,我会想起富英姐姐,想起那一双令人难忘的布鞋。 不忘来时路 任小春 12月21日,冬至,上午。渠县望溪镇河水村5组村民陈光志的亲友陆陆续续驱车沿着弯弯绕绕的盘山公路“爬”上华蓥山麓陈光志的院坝…… “罗专家,今天周末,您们一定要到我家来喝杯小酒哦!”陈光志急切地拨通了渠县交通运输局技术员罗康的手机,他是生怕他‘变卦’。罗康亲切地说:“老人家,你各人忙哈。真的莫管我们。我们还要到6组和7组去看看哈!”坐在罗康旁边的中铁二十二局渠县农村公路畅通工程项目三工区工区长王建斌说:“年关越来越近,我们的工作时间越来越短,干一天就少一天,老百姓回家的脚步也越来越快。王正宇,你们班组要加班加点干啊!”“要得,要得!”一直没有说话的河水村项目负责人王正宇连连应承。修了几个月的山路,他是有苦难言。 陈光志家的入户路是去年硬化的。一年来,他家采购物资、出行都变得非常便捷。用他儿子的话说:“圆了三十年的梦!”因为他儿子也才三十出头,可能从他懂事起,就饱受爬坡上坎的苦,渴望车子进山。去年,陈光志家入户路硬化后,专门宰了一只肥羊,请施工队伍、交通运输局和交投的技术员,还有左邻右舍乡亲、媒体记者庆祝了一番。今年,他不忘初心,决定在冬至节杀一头猪、宰一只羊,邀请乡邻、亲朋好友上山做客,吃刨汤肉,叙叙旧,闹热闹热。当然,行路不忘修路人,陈光志一家念念不忘交通运输局的技术员和项目部的人,虽然他们今年在给其他村民修路。 “老乡,你在家没有哦?!”罗康、王建斌和和王正宇确实没有心思去吃刨汤肉。他们上山是到6组和7组给群众见面的。罗康应承了陈光志后,马上拨打6组村民张维云的手机。前几天,因为打霜和大雾天气影响,施工队伍暂停施工。然而,当地有5个老百姓轮番到处反映,要求必须在春节前把剩下的公路硬化。本来和他们约的工作日面谈,不凑巧,连续下雨,没有硬化的路段打滑,越野车通行都十分危险。连晴三天,路面较干后他们立马上山,恰恰周六,正好是冬至日。川东一带百姓在冬至日有吃羊肉的习惯,陈光志不知道他们要上山来处理问题,来得好不如来得巧,他早有打算,真诚相邀。 2021年,为助力渠县乡村振兴战略高效实施,切实解决群众出行“最后一公里”,有效提高群众幸福感和满意度,渠县县委、县政府决定实施农村公路畅通工程,渠县交通运输局会同县乡村振兴局、县农业农村局及37个乡镇(街道办)党委、政府,对全县农村公路(桥梁)建设需求全面摸排后,制定了《渠县农村公路畅通工程三年攻坚方案》,渠县农村公路畅通工程三年攻坚项目采用“EPC”模式引进大型国企、央企实施。第一批次项目实施单位是北京市市政一建设工程有限责任公司,渠县人习惯简称为“北京市政”;第二批次项目实施单位是中铁二十二局集团有限公司,渠县人习惯简称为“中铁二十二局”。两个项目业主单位都是渠县交通投资有限责任公司。他们都是通过注入实体资产资源、经营权,做实做强做大平台公司,利用平台公司发行企业债、包装项目贷等模式融资,破解资金难题。根据渠县县委、渠县人民政府“三年攻坚、两年实施”的工作要求,计划在2021—2023年间,新(改)建村级公路3118公里,按照“轻重缓急”的原则,分两批次组织实施。第一批次于2021年9月23日完成EPC招标,第二批次于2022年9月26日完成EPC招标。也就是说,渠县农村公路“三年攻坚”项目建设里程在2021年就已锁定。河水村第一批次15.968公里,第二批次9.184公里。陈光志家的入户路属于第一批次,张维云家的入户路属于第二批次。北京市政在望溪镇已硬化农村公路近33公里,其中:河水村9.3公里后,中铁二十二局在望溪镇建设任务24.6公里,下剩主路2.3公里、入户路下剩约5公里。和陈光志一个组的颜家国的入户路去年硬化,入冬以来正在开始进行旧房改造。涂治东家的700米入户路刚刚过了保养期,他的邻居马上拆了旧房,已经拉来了两车砖,准备建新房。6组、7组有800米主路、2户村民入户路没有硬化,县乡村振兴局还有3公里公路没有实施。眼看着受益群众兴高采烈,还没有硬化的个别村民有些着急。连日来,王正宇既要组织施工,还要给群众解释,他是一肚子委屈,修山区的公路实在太难了!就建搅拌站,他历历在目、记忆犹新,可能终生难忘。他的《施工日志》里这样记载: 第一地点:2024.4.4至2024.6.1,大竹清水堰塘预搭建在此,因没有水源和大竹当地协商无法搭建搅拌站。 第二地点:2024.6.5至2024.8.15,河水村绿长源入户路旁边,因没有水源和当地村民不让施工运输车走,于是无法搭建搅拌站。 第三地点:2024.9月10日,一波三折,河水村罗家大店旁边搅拌站终于搭建完成。 王建斌当然清楚,渠县项目经理王剑影还亲自到河水村调研,掌握山高路远、弯急坡陡、施工难度大导致施工成本高的原因。河水村罗家大店运输材料非常昂贵,就单单材料运输费都比普通的贵2倍以上。罐车单价都是100元/m³因为都是陡坡砼运输车隔三岔五坏,不是控制器烧了就是离合烧了,河水村修路为了便于施工,施工队伍是从山下往山上修。以前,北京市政硬化的公路是3.5米宽,沿途是悬崖峭壁,罐车会车都要倒车20分钟才能让,从料场到施工现场预计需要1小时20分。施工人员中午吃饭是自己带点面包充饥,因为太远了,偶尔才能带饭上去…… 陈光志和几位帮忙的村民将猪和羊处理后,忙着准备午餐。他不亦乐乎,整个院子里洋溢着浓浓的年味。然而,罗康一行爬到6社,过了信号盲区拨打投诉者电话,那边告知:“是张维云借我电话打的,他在瑯琊街上。”据调查,河水村山上6、7社有几户人。其中,常年居住的有十几个人,都是在山上养牛、羊,大多在瑯琊镇和望溪镇上居住。有的还在大竹和渠县城区购房置业。修路的事,怎么说呢?罗康所在的农建股2024年已回应群众关切1800余件。群众利益无小事,解决村民出行就是解决“急、难、愁、盼”,罗康和他的同事们一年解释了N次了。 投诉者见不到,罗康想到涂治东家去看看。他前几天给罗康打电话想安护栏。于是,他们沿着新修的水泥路步行。王建斌问:“渠县农村公路包括村道、社道、产业路、入户路已有10000公里以上,路越修越长,矛盾为啥越来越多呢?”罗康说:“问题还是出在宣传不到位,导致村民理解有误!”老百姓对交通建设三年大会战中的镇广高速、成南达万高铁、风洞子航运工程、通用机场关注度不高,他们最关心的是他家门口那一段。渠县2021年开始实施的入户路有个标准:有房屋、房屋有人居住、有4米以上的路基。优先安排到群众聚居点的大院子。程序是村社摸底上报,县交通运输局会同乡镇核查后报县委、县政府审定,初步锁定建设里程,概算了资金,然后,北京市政和中铁二十二局施工安排队伍陆续进场按清单实施。同时,农业农村局、乡村振兴局也有农村公路建设项目,建设标准差不多。入户路越修越硬,第二年,需要修路的越来越多,包括长年在外务工并且定居不想回来的、没有路基的、房屋垮塌的……反正,“别个修了我就要修。”“你说的户户通,就必须给我修。”他不管当时调查时的硬化条件,也不管回来住不住,更不管有没有路基,越解释,越想修,动不动就是拨打12345提要求。迫于压力,渠县在实施了大约1200公里后,叫停了产业路,再次核查有没有路基、房屋里有没有人居住。然而,村民叶落归根的念头越来越强烈,“要给我修路”的诉求似雪片般飞来。农建股技术员分为5个片区,不论上班或下班,每个技术员每天要接10个以上电话,每天平均处理信访件2件以上。当然,有的还按要求和投诉人见面,疲于奔命,恰如其分。 不知不觉,走上了涂治东的入户路。“真美啊!”王建斌情不自禁地赞叹。一条蜿蜒的入户路两旁,树木林立,红山果和青冈叶点缀其间。虽然是冬季,层林尽染,伴着清新的空气,赏心悦目。 “哎哟,稀客,稀客!”涂治东迎面疾步走来,他家的大黄狗向罗康、王建斌、王正宇摇起了尾巴,没有哼一声。狗是会报恩的,他不会乱吠。 罗康微笑着说:“现在安逸了哇!” “安逸、安逸!”涂治东古铜色的脸上神采奕奕,连连说:“感谢!感谢!” “我女儿放寒假就可以坐车到家门口了!”涂治东两眼放光。罗康问:“女儿好大了?在哪里上学?”涂治东骄傲地说:“大女儿在读大学了,二女儿在大竹县上小学。”河水村和广安市龙滩镇、大竹县清河镇接界,以前公路没有硬化,如果到望溪镇赶场,去要三个小时,回来要三个半小时,山高路远。所以,不仅仅是赶场到清河或龙滩,孩子上学也在那里。 “今年山羊养了多少只?好卖不?”罗康关心涂治东的生产。涂治东说:“今年养了40只,准备出栏了。”接着他又说起与路的关系,“去年的羊子出栏,赶到2.5公里外的张家作坊去,羊贩子在那里收。我们这里路烂,羊贩子不得来。一群羊一个人要赶2个小时。有时请个人帮忙 ,你总要给人家买包烟、安排一顿饭嘛,还欠个人情。再等几天就好了,羊贩子已经说好了,直接到家里来收!”“那里备料的是谁呢?”罗康见平坝的地基上工人在施工,以为是涂治东在建新房。涂治东连忙说:“我的房子在县城呢,那是陈仲军家,他以前在煤矿打工,挣到钱了,眼看公路通了,马上就回来修新房子了!” “护栏的问题,我专门来给你解释一下!”罗康见涂治东眉飞色舞,不忍心打断他的话。但是,时间确实紧,他们准备到陈光志家去打个招呼,拜访老朋友嘛,毕竟请者为贵。于是,转入正题:“按规定,护栏是安装主干道临水临崖和事故多发地段,设计单位按《小交通量农村公路工程设计规范》《小交通量农村公路工程技术标准》等进行安防设计,你这段路地势还是比较平坦,没有必要安装护栏。至于你反映有的地方安了护栏,你可以去看一看,是不是弯多、坡陡、谷深影响行车安全。”见涂治东若有所悟,罗康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说个不是得罪你的话,你汽车都没有一辆,把护栏安起干啥?怕走路跌倒吗?”涂治东“嘿嘿”笑了起来:“明白了,明白了,再也不添麻烦了!” 和涂治东告别,驱车前往陈光志家,沿途风景美不胜收。突然,罗康见到一群熟悉的身影。停下车一看,原来是渠县民俗摄影家协会主席李成渠、渠县八蒙影业董事长邓忠等等。“大艺术家,你们在山上采风哟”罗康问。李成渠兴奋地说:“真没有想到你们把山区的路修得这样好,我们第一次上来发现了一块绝佳的摄影场所,天然宝藏,美画廊啊美画廊!”罗康会心一笑,匆匆和艺术家们拜拜。 “稀客,稀客哟!快来喝开水!”陈光志远远就看到车子开进自家入户路,连忙出来迎接。罗康连连说:“不客气,不客气,你忙!” 院坝里坐满了二十余个客人,七嘴八舌说得最多的就是公路,陈光志的表嫂说:“原来清晨八早背一背洋芋到望溪街上天才亮,细娃儿上学硬是起早贪黑。没有想到公路通了,今天从街上到陈老哥家车子只开了半小时,真不敢回想以前过的啥日子!” “大哥,又来客人了!”交谈正欢,表嫂看到从还保留的青石板路上有一群人匆匆赶来。陈光志手搭莲蓬看了看,有些疑惑,继而呼叫女儿:“雪梅,雪梅,快来看看。”陈雪梅从厨房跑出来:“老汉,啥子?”“你看是不是你的朋友?”陈光志指了指那群人。陈雪梅毕竟见多识广,笑道:“爹,那些好像是渠县登山队的,领头那个何佳沛,我刷到过他们的抖音视频!”“要到中午了,那不请他们来一起吃个午饭。”“好,好!”陈雪梅答应后,马上朝登山队喊道:“何队长、何队长!” 已经满头大汗,几乎精疲力竭的何佳沛有些惊诧,这深山老林谁认识自己?见一座老屋土墙、吊脚楼前面人头攒动。循着清脆的声音望去,一个美丽的姑娘正朝他们招手呢,他连连招呼队员们赶去。运气好,这里正在办宴席,吃刨汤肉呢。当然,其中一个队员认识罗康,一下子熟悉起来。罗康打趣道:“还是我们腊月三十把脚洗干净了。”一路走来,何佳沛感慨万千,他说,“我们一早从渠城出发,经过大竹的欢喜坪,决定爬坡上坎来挑战一下,结果走到渠县地界,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条宽阔的水泥路,沿途青冈树和松树交相辉映,蜿蜒曲折的公路如条条玉带穿梭其间,以前真还没有想到我们渠县还有这么美丽的地方。” 中午,美味可口的刨汤肉和一盘盘散发着农家风味似的山珍野味摆了满满当当四桌,陈雪梅兴高采烈发表感言:“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非常开心!大家聚在一起吃刨汤,希望大家来年红红火火!” 夏至至短,冬至至长。下山的路上,天空越来越明朗,早上的阴霾已不知所踪。“罗专家,你们走了哦?”6组村民又打来电话,罗康明白他的意思,马上回应:“老人家,天气好转了,施工队伍就会来把清单里剩下的里程实施了,你放心嘛!”“要得,要得!”手机那头,村民悬着的心似乎放下了。眼看年的脚步越来越近,罗康和王建斌不约而同心生一个愿望:天公作美,春节前把剩下的公路硬化了,让河水在外游子开着车车回家过年!作为交通人,罗康信心满满:再过2年,成南达万高铁、镇广高速建成通车,国省干线公路和农村公路提升改造,回家的路不再难,阙里賨都四通八达,福美渠县春意盎然! 渠江南阳滩及闸坝纪事 任小春 “西岸沙明一席风,贪供倦眼且推蓬。船随浅水危矶外,寺认空山夕照中,心坦浑忘历境险,数奇不信为诗穷。一行白鹭飘然去,倚定牙樯看钓翁。”这是清朝诗人阎检过南阳滩时的美好心情。 唐朝诗人元稹在《渠江明镜峡》中提到南阳滩,“渠江明镜峡逶迤,船到明滩百丈迟。橹窾动摇仿作梦,巴童指点笑吟诗。畬馀宿麦黄山腹,日背残花白冰湄。物色可怜心莫恨,此行都是独行时。” 诗人眼中的南阳滩是浪漫的,事实上,“船过南阳滩,十船九船翻”才是南阳滩曾经的真实写照。 渠江位于四川省东北部,发源于四川省南江县大巴山南麓,是嘉陵江左岸最大支流。渠江有东西两源,东源称州河,西源称巴河,两源汇聚于渠县三汇后始称渠江,南阳滩则是渠江上有名的险滩。 南阳滩是渠江的重要节点。历史上有“鬼门关”“阎王滩”之称,也是不毛之地,航道弯曲狭窄、滩陡水急,过往船只失吉累见。元代以前,南阳滩段“鸡冠石”礁群密布,船工需“候水而行”,形成独特的滩师领航制度。明代《漕运志》记载,此处设有“滩头”,用旗语指挥船只过滩。民国2年,船民筹款开凿南阳滩新航道,由船帮总领杨兴顺、罗大希主持施工,移航道于河西新开150米漕道,面宽6米,深1米,历时两年竣工。船帮把头趁机把持滩口,巧立名目,勒索过往船民。民国29年,县府颁布《县航道管理办法》,置1人管理,每年赴滩口出巡数次,疏浚航道费用由船民自行摊派。 新中国成立后,由于川东北地区对水运的需求日益增长,南阳滩成为通江、南江、巴中、平昌、宣汉、渠县等地物资,特别是支援重工业建设的必经之地。渠县政府组织人力对南阳滩明礁和暗礁进行炸毁,设置了航标,所以现存的《渠江号子》歌词中有“南阳滩吼三吼,龙王也得躲着走”的句子。 1958年,四川省交通厅决定对渠江航道进行系统整治,南阳滩船闸就是这一工程的重要组成部分。四川省人民政府批准立项,由四川省航道工程处指导施工,设计处于省内先进水平,能够满足300吨级船舶通行需求。从1959年1月动工至1960年1月15日竣工,一年时间就完成通航。1960年1月1日,中共达县地方委员会、四川省达县专员公署和中共渠县委员会、渠县人民委员会联合在南阳滩航道管理所办公区设立了“南阳滩闸坝落成纪念碑”,见证了渠江高光时刻。南阳滩船闸的建成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使渠江通航时间从180天提高到320天,年货运量从建闸前的15万吨提升到50万吨,结束了渠江“半年通航,半年停航”的历史。 南阳滩闸坝从破土动工到闸坝建成通航,省、地、县自始至终加强领导,省交通厅领导不仅亲临施工现场,并派工程技术人员协助工作,渠县还成立了工程处,副县长颜正宗任处长并常驻工地指挥,调集民工7000余人参加修建,用工日148万个,挖填土石方16万立方米,浆砌条石2万立方米。人们现在看到那一块块坚硬硕大的条石都会禁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渠江港航事业发展中心余小平算是水上老交通人了。1982年他参加工作就在渠县南阳滩船闸管理所,直到2020年机构改革,船闸管理所撤销后调回港航中心工作,他一直对南阳滩闸坝情有独钟。他详细地给我讲述了他从老工友张开四那里听来的建设时期的事:开工后碰到第一个大问题是缺乏石工,按闸坝的工程量计算,需要4000名石工,但当时全县才有2000多名石工,而绝大部分又分布在钢铁、水利战线上,最初调来南阳滩的只有18名老石工。指挥长颜正宗决定走自力更生道路,并向全体职工发出“一师百徒、包教包会、定期出师”的号召,先后动员4000名民工学习石工技术。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人们干劲冲天,通过短期学习,他们都掌握了一定的技能,石工问题迎刃而解。石工有了,问题接踵而来,工程需要4000多个手锤、几百个大锤、上万个笼筐和钻米等工具,不然,严重影响施工进度。劳动人民是有智慧的,群众献计献策,结果用翻砂手锤代替手工加工手锤的办法,保证了所需的大量工具。进入全民施工期需要3000多吨水泥,指挥部就兴办了琅琊、卷硐、前进等三个水泥厂,90%的水泥达到自给。工人们还创造了用红砖粉末(又称红土)代替低标号水泥安砌填心的先进经验,为国家节约水泥1200多吨。余小平说,他至今佩服老一辈技术革新和技术革命,他们把土洋结合用到了极致。像工地没有起重机械设备,就安装了木闸门代替,群众创造的木鱼鳅运石的土办法,一天就可以省270个劳动力,特别是在关键性大围堰截流工程中,因地制宜,就地取材,创造了木笼块石加固笼口和竹笼立墙的施工方法,仅花了17个小时就顺利堵合了103秒/立方流量、2.4米落差的水流湍急垅口,提前四天完成大围堰。闸坝工程一上马,摊子就铺得大,最多达7000多民工,但是管理干部37人,有的时候民工3000多人时,管理干部仅有12个人。那时,工区干部每人必须坚持跟班劳动,人人都是多面手,与工人同吃同住同劳动。 年近九旬的王平贵老人,提起闸坝落成典礼时的盛况,津津乐道:那不只是渠县、达州的一件大事,而是全省的一件大事。落成典礼那天,峨眉电影制片厂专程拍摄了《新闻纪录片》,参加落成典礼的有中央、省、地区和县上的领导,达县地区文工团还表演了许多节目,有不少新闻记者举着镁光灯拍照。典礼前几天发了邀请函,邀请南阳滩周边的单位负责人观看落成典礼。我当时在土溪小学当小学教员,且是该小学的负责人,有幸带着邀请函去参加了落成典礼。更见证了那天关闸后,大量的鱼从闸坝流水口跳进大背篼里,有鲤鱼跳龙门的感觉,可惜没人留下这历史照片。回学校的当晚,我召开教师会,绘声绘色激动万分地讲述当天落成典礼盛况,大家都说,那是我王平贵的福气。 南阳滩闸坝落成纪念碑上,中共达县地方委员会、四川省达县专员公署题词:“总路线光芒万丈,万众一心化渠江。南阳滩上锁蛟龙,支援建设放豪光。”中共渠县委员会、渠县人民委员会题词:“党的领导英明,四千健儿称雄。年余铁练造就,今朝锁住蛟龙。”这不是普通的纪念碑,这是一座丰碑。 随着闸坝建成通航,彻底改变了南阳滩几千年来险滩恶水的历史祸患,能保证船只终年满载航行,使木船运输周转率由过去的每航次三至四天缩短为两天,并开辟了终年通航的浅水轮船航线,以每年通过50万吨货运量计算,即可节约1000万个工日以上。渠县民俗摄影家协会主席李成渠谈起小时候过船闸的喜悦和惊恐,记忆犹新。他说:“我9岁那年,给家住三汇的幺姨送包包白菜,那时是很稀奇的。因为渠县到三汇没有公路,就只能坐木船去。我妈妈前一天就把菜背到船上,第二天早上五点半起床上船,大概一天到达南阳滩过闸道,我眼睛睁得大大的,看船怎么突然降下去了,一会儿又升上来了。觉得好吓人哦!过船闸算是真正体验到了啥叫‘水涨船高’。” 南阳滩闸坝建成后,1981年,县上开始筹备修建南阳滩电站,既为了经济发展,也不能让渠江水白流。南阳滩电站1982年动工,1988年建成投产,电站装机容量1万千瓦(4台2500千瓦机组),设计年发电量6359万度,是20世纪80年代四川省较大的县办水电站之一。南阳滩水电站落成纪念碑碑座上,镌刻有张爱萍将军的题诗:“昔日苦熬鬼门关,今兴水电万民欢,渠达共饮一江水,齐心协力高峰攀!”南阳滩水电站建成后,航道等级从Ⅴ级提升至Ⅲ,但船工们仍会在经过原滩址时鸣笛致意,形成新的航行仪式。 斗转星移,随着公路、铁路、航空的快速发展,水运逐渐萎缩,过往船只逐渐减少,从1960年建成至今,南阳滩船闸安全运行65年。然而,再过两年,它就将消失在渠江之中。2017年,渠县渠江风洞子航运工程正式纳入“十三五”规划,并确定为交通运输部重点项目,同年被国家发展改革委、交通运输部定为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综合交通枢纽建设重点项目。2022年10月16日,渠江风洞子航运工程现场主体开工,建设工期5年,项目建成后,千吨级轮船能够从达州行驶到重庆,助力达州融入“一带一路”倡议及长江经济带战略,成为全国性交通枢纽,为达到“通江达海”的目的,就必须拆除南阳滩闸坝! 民间传说,南阳滩原名“难洋滩”,因“浊浪滔天”“船烂人亡”的危险得名,后为镇水患修建南阳寺才更现名。更早的传说还将诗仙李白与南阳滩联系起来,明代《渠县志》记载李白曾于公元740年春游历至此,寺壁题《游南阳清冷泉》: 惜彼落日暮,爱此寒泉清。 西晖逐流水,荡漾游子情。 空歌望明月,曲尽长松声。 南阳寺早已不复存在。两年后,南阳滩大坝即将拆除,南阳滩船闸和电站都将消失。南阳滩从险滩到平湖的嬗变,折射出人类适应自然的智慧。南阳滩的险峻与渠县人民征服南阳滩险峻的历史和李白、元稹、阎检等人的诗词一样,会久久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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