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嘉陵江繁衍的诗意（组诗）

龙克

赴一场“青春回眸”的寓意

到武胜，有微风细雨

有两百多公里风尘的颠簸

右腿，肌肉间歇性酸疼

像闪电穿越骨肉，又

串进心海的中央

想哭想笑想莫名地喊叫

昨夜开始，没有吭声

相约“青春”可以“回眸”

念想李元胜、曹东的家乡

慌乱的心被一个诗字紧紧折叠

谁也看不出，咬咬牙

便镇定自若，风平浪静，

远赴盛会，在陌生的城市

应该有足够的词汇磨平一切

武胜的夜色里，我把酸疼

丢在玛歌庄园火锅里翻腾过滤

丢在嘉陵江蔚蓝色的光韵里消解

今晚，金石开端出“每日好诗”

三十几位诗人浸泡在诗意里

权当是大排档，夜啤酒的慰藉

如此美仑美奂，治愈疼痛

武胜的夜里，诗歌豪横着

千里嘉陵，传奇武胜

武胜，被夜色揉碎在波光里

江水流春去欲尽，没关系

诗意盎然唤春回，更是可以

沿口古镇任由滔滔嘉陵洗礼

明晃晃的光芒在江面流淌

武胜，被夜色揉碎成波光粼粼

好一曲满江红泼墨了山河盛景

夜，光，船，水，诗，武胜

这些词汇都鲜亮和潮涌起来

在江面，在灯火的倒影里

没有死水微澜，没有颓败沉沦

不愿在废词堆里躺平，呜呼

诗意浩淼，嘉陵缠绵

武胜的性格，江流曲似九回肠

半江瑟瑟，半江透红

沿口古镇有些魔幻现实

一些愁绪涌起于波峰浪尖

捡起来是湿漉漉的过往

更是脆生生的祈盼

夜宿会江楼，听嘉水千年回声

夜不能寐，有些惆怅莫名打来

开门，便是嘉陵水在莫名流淌

满江的灯火流淌，明月流淌

尔是无心水，东流有恨无

多少心事，今夜与你没有两样

这是嘉陵水，是千年回声

千年的巴山夜雨，西窗烛泪

凝结成今夜最舒畅的韵脚

时光将平平仄仄流成风景

蜿蜒出这武胜的浩浩汤汤

把一个古镇硬是写成活生生的诗行

最是那元稹迈着唐朝的步履

曾丈量过这江畔的霜雪

细数过梨花万片逐江风

这位监察御史将心事化作丛丛涟漪

托付给滚滚波涛，这是

诗人跋涉千里的孤独与渴望

江花何处，何处最是肠断

半落江流，半在夜空里无处安放

岁月冲刷着命运的堤岸

绝句，七律，词牌，都沉入河底

而今，被武胜打捞出来

晾晒在沿口，成为

半山腰最迷人的风景

午夜时分，在会江楼门口捡拾

浪花在手心不停地内卷

那些跨越时空的、未竟的衷肠——

若使江流会人意

也应知我远来心

宝箴塞，川剧格外清晰好听

一群诗人，北京的，上海的

桐乡的，大理的，达州的……

这些人坐着听高腔，看变脸

听得懂听不懂都有些入迷

在宝箴塞看川剧不入迷也得入迷

高腔，在雕梁画栋间千回百转

在两千多米长的炮楼循环萦绕

在每根柱头，每块石头

每片瓦当的边缘“捍卫桑梓”

从每个射击孔，瞭望孔，垛口

一道道时光缝穴“保全身家”

这声腔，这川味进入耳朵

已和着太阳和着江风的缕缕清爽

解译着宝箴塞的神奇密码

沉寂几百年，悲欢离合

一个时代的心结由堡垒牢牢收藏

在古塞，在戏楼，在盖碗茶里

川剧格外清晰好听

格外确证着四川就是四川

广安建川：锈迹与光的交响诗

大雨，在广安的天空落下惊喜

建川，这个名词在雨缝里翱翔

他的语言铿锵落地，十几个博物馆

就落成一条繁华生动的街

协兴镇就成了中国的打卡地

生活改变馆，从1978年的春雷开始

将四十多年光阴拼接在一起

历史与现实，沧桑与巨变

在广安演绎成文物的光辉与交响

老课本博物馆，悬垂的玻璃柜中

泛黄的《修身》课本缓慢舒展

油墨味里，民国少年用红笔圈点

“天下兴亡”几个字眼睁睁看着我们

那是整个民族吞咽苦涩时

喉结被卡的疼痛。指尖抚过历史

抗日军政大学的课本在烽烟里翻开

我看见了我的语文课本，看见

它如何在历史褶皱里倔强地读出——

为中华崛起而读书

川剧博物馆，惊艳整个一条街

戏楼檐角、铜铃还在摇晃

红的，黑的，白的脸谱演绎着

生旦净末丑的命运多舛

当射灯掠过朱红戏台，刹那间

锣鼓声从榫卯缝隙里苏醒

将川江号子的粗粝，蜀绣的细腻

敲打成四川最和谐的韵律

连环画博物馆，陈列着褪色的时光

孙悟空的金箍棒仍在戳破画框

哪吒的混天绫搅动着凝固的风

驻足凝视1978年的《铁道游击队》

弹孔状的折痕里，藏着某个男孩

在上学路上传阅时，急促的呼吸

看着，看着，就长大了

翻着，翻着，就老了

而最深处的革命历史馆，锈迹

正在讲述更惊心动魄的故事

带弹孔的钢盔，染血的家书

在冷光灯下缓慢生长。某枚军功章

凹陷的纹路里，至今凝结着

壮士出川扬起的尘土，和

一个无名士兵最后时刻的体温

今日开馆，人群如潮

我的眼睛在拥挤中睁得格外明亮

雨继续落下来，这不是苍穹的泪

是无数未被诉说的故事

终于在广安找到了湿漉漉的出口

作者：龚兢业，笔名龙克，四川渠县人，系中国诗歌学会理事、四川省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四川省诗歌学会副会长、达州市诗词协会主席，巴山文学院名誉院长，四川省秦巴文化研究会副会长、达州市文化发展研究会名誉会长。作品散见于《诗刊》《绿风》《星星》《四川文学》《青年作家》等文学期刊，公开出版《无人敲门》《现在发言》《疼痛之上》《疼痛蓝皮书》《梅花辞》等诗集6部、戏剧文学集《绝处逢生》，另创作有电影、电视剧等。“疼痛诗学”主要创建者之一。荣获巴渠文艺奖、达州建市20周年突出贡献奖等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