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法官》《小镇灯塔》研讨会|姚春:琅嬛福镇 灯塔闪光
姚春,长期从事中学语文教育教学研究、巴山作家群、书法、古典诗词的研习工作。系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四川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四川省书法家协会会员、达州市书协副主席、市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著有《戛云步月》《章继肃生平与学术》《远山无高度》等。 贺享雍先生在渠县有“宕渠四子”(杨牧、周啸天、李学明、贺享雍)之誉。他的文学成就早已名噪巴山蜀水。读罢他的小镇风情小说,使我想起著名作家梁晓声先生曾说过的一句话: “罗马表是名表,一锤砸碎了,里面还有几颗钻石。这说明长篇小说拆出来,里面还有用的价值的东西,不是布娃娃的芯儿。” 评论一部长篇小说,就是要看它里面有没有几颗“闪光的钻石”。 一 书香世家的家国传承 在川东北,有一个三江(州河、巴河和渠江)交汇的享有“人文蔚起、文风鼎盛”的小镇——福镇。自小在福镇长大的省城文创公司老总范戈,被镇里党委、政府邀请回到故乡参加招商引资的会议。作为青年企业家,如何回报桑梓?他想起了自己家族书香传承的故事,毅然决定,在家乡福镇创办一家书店,以延文化薪火。这就是小说的故事梗概。 小说家要会编织故事。小说的第一章“归来”就在主人翁范戈归来福镇的当儿,通过主人翁的梦境和回忆,展现了曾祖父范华轩的故事。 “梦中那个身材瘦长,面目清朗,手持书卷,头冠黑色毡帽,身着青布长袍,一副儒雅态的老人,和父亲当年反复给他描述过的曾祖父形象完全吻合,因而他认定了梦中之 定是曾祖父无疑。” 还在上小学的时候,父亲曾用一种自豪和炫耀的语气告诉范戈:“记住,我们范家可是地地道道的书香之家,你曾爷爷和爷爷过去都开过印书铺,印了很多书!用今天的话来说,他们可都是集编辑、出版、印刷、藏书于一身的文化人,做的都是传播文化、点亮社会文明之光的伟业!” 几年前,范戈从一本发黄的民国版县志中读到曾祖父的传记,这才相信父亲所言不虚。曾祖父创办“华轩印铺”。小镇那时人口虽然不多,却是一个三江通达的商贸码头,素有“小重庆”之称。镇上一些经商致富又有意于附庸风雅之人,羡慕曾祖父家里每天书香弥漫,谈笑皆鸿儒,往来无白丁,于是仿而效之。短短一两年时间,小镇上便开起了“吉森堂”“义森堂”“飞鸿阁”“聚华阁”“醉笔阁” 等大大小小十多家印书铺。尽管这些印书铺始终无法超越曾祖父的 “华轩印书铺”,但这遍布于三街九巷的印书铺,使小镇常年书香袅袅,呈现出一种与商业繁荣比翼齐飞的文风炽热之势。 曾祖父因身体痼疾,四十五岁,英年早逝。爷爷范文灿承受曾祖父临终遗言,接过“华轩印铺”的事业。爷爷长得身强体壮,一表人才。父亲用了几句文绉绉的话形容:“玉立长身, 丰神秀奕,双瞳黑亮如漆,时人见之,无不谓之美男子!” 爷爷甚至比曾祖父还要喜欢读书和藏书。他创办了“敬文书屋”。爷爷经典的名句:书屋像一座学校,一座寺庙,一所教堂。文化之根不由读书人来传递和继承,还能依靠谁? 范戈的父亲17岁时,爷爷去世。受爷爷影响从小喜欢读书。上世纪90年代,福镇供销社书店出售,一切向钱看的年代,将书店买了下来。父亲继承爷爷开架卖书,搭桌子、椅子,泡茶水等服务项目,丰富藏书。父亲有了书店,人也像是变年轻了,人生更有意义了。范戈也是在这种父亲氛围的书店里,培养起了读书的兴趣。 从100多年前,曾祖父范华轩的“华轩印铺”,到爷爷范文灿的“敬文书屋”,再到上世纪90年代父亲购买供销社书店,一直到范戈回到福镇投资创办的“灯塔书店”:书香世家,四代人的“身居琅嬛”的人生、家族、社会文化传承和担当,这种家国一体的精神,在福镇,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灯塔的光虽然微弱,却很温暖,指引着正确的人生、社会的航向,它是点亮整个福镇的文化之光! 二 历史长河的浪花朵朵 一切优秀的文学作品,都会打上时代的烙印。我们阅读、评赏一部优秀的长篇小说,总会看见社会历史长河的浪花朵朵,总会让它的读者感受到一个民族“蜗行摸索”的艰难和勇毅。 生于1894年的曾祖父,投靠堂兄在成都讲武学堂读书,堂兄是军阀杨森手下的一名副官,军阀混战,民不聊生,回到家乡创办“华轩印铺”,实业报国;特别是爷爷的命运更有时代变迁,民族资本事业家、读书人举步维艰:日寇侵略中国,国民政府迁都重庆,日寇对重庆采取了长达半年之久的大轰炸,小镇福镇被日寇错看成重庆,也被轰炸。爷爷的书店、进口买来的印书机,被炸毁;“文革”被红卫兵破四旧,书被烧了,爷爷扑向火堆,一命呜呼;父亲经历“文革”,金光大队插队当知青,尔后返城,进入“三江特醋”的镇办企业,上世纪90年代,国企改制,父亲购买供销社书店,经济大发展,开发商李鸿才相中原来书店的地方。在推土机隆隆的声音中,小镇唯一的书店倒下了。同时倒下的,还有父亲。书店没有后,父亲也像失了魂,不久病去,小镇从此再无书店…… 进入福镇乡村振兴,福镇招商引资,范戈回家乡在党和政府的帮助下,集众人之力,创办“灯塔书店”,恢复“人文蔚起,文风鼎盛”的“琅嬛福地”。 军阀混战,日寇侵华、国共内战、文革十年、知青下乡、国企改革、招商引资、农民进城、中国城镇化、乡村振兴……这一串串祖国历史长河的浪花朵朵,复现于小说:它让读者感知家国一体历史的厚重,小镇变化是新时代党和政府治山修水,为民造福祉的一个缩影,可谓主题正大,含而不露。 三 玉颈生香的美人恋曲 近代文学家、翻译家林纾说过一句话:“小说没有男女恋情,便不足观。”优秀的小说家深谙此道。《小镇灯塔》用了大量篇幅写范戈与金珏的恋曲。金珏是省城一家叫“春之光”书店的经理兼营业员。范戈在省城时看书结识,这个川东通江县的老乡,一来二往中,范戈知道了金珏中学时家里距县城十来里路,在一个叫向奶奶的袖珍书店里,喜欢上了阅读,特别是屠格列夫《猎人笔记》,使她感恩书香氤氲的生活。童年通过阅读形成的白日梦会延续到成年后的生活中。范戈想在故乡福镇开书店,他向金珏请教,金珏毫无保留地给了开书店及其营运的经验,这使他们的感情直线上升。金珏帮助范戈在福镇培训第一个营业员媛媛,媛媛在小镇闺蜜苏紫和叶红的怂恿下,嫌书店生意冷淡而跑到万紫千红大酒楼上班;二任书店营业员王明玉因麻将瘾难拒,在书店打麻将,而引发书店王明玉被丈夫张学安砍了一刀在屁股上的“风波”事件,金珏后来来到福镇“灯塔书店”当营业员,经过一系列事件之后,这位玉颈生香的美人——金珏终于和志同道合的范戈走到了一起。 小说写金珏与范戈的爱情也是作家浓墨重彩的篇章,使小镇风情更有看点,从而推动故事情节发展,彰显甜蜜的爱情除了彼此的外在美,更在志同而道合。这有很好的育人功效。 四 小镇人物的人情百态 小说以刻画人物为中心,反映广阔的社会生活。《小镇灯塔》刻画了众多的小镇人物形象,通过好的思想发现,思考人的本性到底是哪些内容;外部压力与人性的变异;呼唤善良的人性在进化中的意义;兽性在人身上的残余等等,作为贺享雍小说创作的一种追求。 小说刻画了小镇一系列回乡投资经商的大老板,比如在山西做矿产生意的黄总、海口市从事房地产的曹总、浙江盛威农业科技发展有限公司的吴总、广州恒新材料公司的汪总以及深圳宏盛电子公司的马总……他们都是投资20-30亿,甚至50亿——在精明的范戈看来,都是“商人的骗招”:这反映了一个时期以来,在外经商回故乡的一些所谓的老总,在故乡领导、人民面前,不实诚,在投资额上有老婆婆炒沙胡豆——说起来香口的一面。 李鸿才这个福镇当地最大的土豪,经营着大世界酒楼。不过是乡镇基层领导,利用手里的权力和掌握的土地资源,几个倒腾,发家致富的。 代光信,范戈的同学,小镇分管意识形态的领导。就是当今中国乡镇某些十分油滑的官油子的典型代表。“什么都说了又等于什么都没有说。” 齐教授来书店讲座,签名售书的活动与同天霞霞美子(张霞)的演唱会在福镇举行的情节要对比起来思考,以及“飞哥”“龙哥”这些小镇“富二代”“混混”对金珏“死缠烂打”的情节,都反映了小镇人较为复杂的社会现实和价值观念,值得读者的深思。 当然,小说中也刻画了不少充满正能量的人物形象,在他们身上闪烁着福镇温暖的人情美和人性之光。 例如,范戈高中同学、小镇警察石一川感到推荐给老同学的二任营业员王明玉给灯塔书店带来了“风波”,在不声张的情况下,叫妻子陈菊带女儿石雅莉来购书的情节;“老书痴”黄正凯老人因早年得到范戈爷爷的关爱而爱上读书,后又因自己文革中带领红卫兵烧了“敬文书房”的书,致使范文灿死去的事情,他数十年,读书、购买范家印版藏书,周济寒门读书少年伍浩以及留下遗言把所藏之书无偿捐赠给“灯塔书店”的情节,等等,多少是一种人的犯了错,赎罪的表现;王明玉和张学安夫妇,知错能改,小说结尾王明玉因为在灯塔书店再当营业员,博览群书,爱上写作,写了一部《赌王与新生》来献给灯塔书店:说明了最是书香能化人,最是书香能致远的道理;伍浩的勤奋苦读,回家乡当镇长助理,玉成“灯塔书店”重新在福镇营运,造福一方,里面有传统文化中“知恩必报,结草衔环”的人情美。 人格决定文格。作家有什么样的生命状态,就有什么样的文学作品。好的文学作品能让人灵魂飞起来。长篇小说,不能仅靠才气去写,生活的积淀十分重要。贺享雍先生《小镇灯塔》描写了小镇众多人物的形像、人物的世态人情,非常艺术化地教会读者思考至少以下几个方面的人生问题: 思考一生面临哪些打击与挫折? 思考社会制度下什么样的生存方式最幸福? 思考未来的社会管理制度能让百姓实现理想? ——斯文在兹,“书是进入世界的切口!” 五 市井俚语的语言叙述 茅盾文学奖获得者周大新先生说:“小说叙述方式的确定标准最好是陌生化,这样才对读者有新颖性。”《小镇灯塔》的叙述语言,有大白话,有的是文言优雅,有的幽默风趣,而我最认为它的特色是川东大巴山人的市井俚语: 比如,川东俗语的使用。“一代亲,二代表,三代四代就算了。” “养儿不读书,不如养头猪。”“民不举,官不究”,等等。 比如,川东歇后语的使用。“老婆婆炒沙豆,说起来香口。”“雪地里打灯笼,没影儿的事。”“老母鸡生蛋,呱呱叫。”“吃了灯芯草,把活宝看轻了。“野牛进庙堂,耍胡来一通。”“蚊子叮菩萨,找错了对象。”“泄气的皮球,全蔫了”。 总之,《小镇灯塔》市井俚语的使用,显得朴实自然,准确形象而生动。 放放——看看——想想,多次的重复,我像蜗牛似的学习《小镇灯塔》。有个直感:小说的结尾总有些“主题设计”的痕迹,显得过于理想化,落入了中国古典小说“喜剧大团圆”的窠臼,可能作家顾及民族阅读的审美习惯。能否就让它(灯塔书店)搬到了省城,福镇真正读书人十分怀念昔日的“琅嬛福镇,灯塔闪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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