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伦,曾用笔名郁青,四川省科普作家协会会员,达州市文学艺术院首届特聘作家,达州科普作协理事,达州市作协会员,《放学后》特约作者。作品散见《广西文学》《作品》《黄河文学》《奔流》《芒种》《故事会》《今古传奇》等,有作品入选多种选本,入编中小学试卷阅读题,并拍成微电影。
丽容中专会计毕业,两年都没找到工作,老表介绍一个长途客车跟车的工作,想了一个晚上,答应了。两年里,亲戚朋友数次给她介绍工作,有超市理货员、饭店迎宾、教培机构助教等。有的待遇还不错,但她说学的会计,就得与钱打交道,终以专业不对口而拒绝。自己去应聘,专找出纳或会计的岗位,可人家不是嫌她没经验,就是嫌她学历低,因此一直没能上班。现在去跟车,虽说不是出纳也不是会计,但总归是在跟钱打交道嘛。丽容答应去上班的时候,家里人又给她浇冷水了:“娃,还是另找工作吧,这活儿干不长。”妈妈同意爸爸的说法:“久了,人家不相信你。”丽容坚持着要去。跟车的工作非常简单,就是为了让司机一心一意开车,对中途上车的人起票收费,顺便防止有人买短坐长。大巴每天从市里到邻县一个镇,150多公里,山路弯弯,近五个小时的颠簸。当夜宿镇上,次日从镇上返回市里。只一趟,丽容就知道途中所经过的所有小地名,无论你从哪到哪都能准确地报出价格。住宿镇上的那晚,她制作了一个阶梯表,表上注明了途经所有的小地名,标明了里程和价格。怕有误,她拿表给司机也即车主看。车主将她上下打量,心下嘀咕:“这丫头好有心,前前后后七八个跟车的都比不上她。曾经有一个,半月了还不知道沿途有哪些地方。”自从一跟车,以前爱挎皮包的丽容不背包包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手提袋,透明塑料袋拉链上留有一提绳,里面装有卫生巾、唇膏、牙刷牙膏及脸巾等,一清二楚。每天一上车,车主交给她100元零钱及一个夹板。到站一下车,丽容将那100元零钱及沿途所收费用一并交给车主,夹板上的跟车单上写有所收费用具体明细——某地上来几人,到某地,费用多少。有时,路上捡不了几个人,加上老板原有的,也就二三百元;有时一路都在捡人,票额比站上售出还多,1000元不止,2000元也有过。不知不觉,跟了三个月,又三个月。这天,车到站,丽容把钱和夹板一并递给车主。车主半天不接,愣愣地看着丽容。丽容的手一直伸着,迎着车主的目光,反问:“咋不接呢?”车主的脸有些不自在,收回目光:“我在想,时间过得真快,你给我跟车半年了啊。”丽容嘿嘿一笑,体会出车主话里有话,眼睛朝上一翻,假装想了下,“嗯,真有半年了喽。”三个月,又三个月。又一次,车主接过钱,当着丽容的面将钱数了两遍,故作随意地问:“辛苦不?”平常把钱和那个夹板给车主,他一并塞进腰间的包里,不看也不清点。这天突然当面点钱,还两遍,别有意味。丽容知道,这是在敲打她,迎着老板的目光,实话实说:“有一点点吧。”老板就只问了这么一句,再没说其他。就这样,跟了一年半,跟了二年……奇迹。所有长途跟车员里,大多数都是车主女儿或妻子;非亲非故中,超过一年那是非常难有的了。时间久了,和车主太熟了,天天车上跑来跑去厌烦了;时时拿着盯着不是自己的钱,难免有时有了杂念,即便你没有杂念,车主也难相信你没有杂念啊。也就在满三年的这一天,车主到底辞退了丽容,没说理由。“你给我跟车三年了,辛苦了,明天可以不跟了。”丽容接过车主递过来的工资,似乎有所预料,和以前发工资时一样,平静地说了声“谢谢”。刚走几步,她又返回来:“老板——”丽容放下她的塑料手提袋,去摸左右裤包,还有衣包,不停地摸,总也摸不到,老板一脸惊异地看着丽容。丽容凑近老板,指着衣包和裤包的位置。“自跟你车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这一天迟早来临,就把我所有的衣包裤兜全部缝上了,我所有的东西都在——”丽容提起她的塑料手提袋,抖了抖,“是向你证明我自己,也是自我监督。”停了下,“你有没有见过我这袋子里装过钱?有没有见过我往裤包衣包里塞过东西?随你出车,你包吃饭住宿,你买单,我根本不需要带钱啊。”老板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望着丽容手中的那个透明塑料袋,不知道该说啥好。“老板,解雇人的理由可以千万条,但你解雇我绝对不能因为怀疑我有贪占哟。”说完这些话,丽容跟老板做了个拜拜,欢快地往家里去。没了跟车的,车主的妻子不愿天天随车跑来跑去,女儿又在机关早九晚五工作,再招跟车员?车主觉得对丽容交代不过去,何况经营客运数年,倦了,索性就卖了车。卖了车后的车主,应聘到一家公司给老板开小车。公司招会计,司机就把丽容跟他车的故事讲给老板听。“这丫头挺有意思……”公司给丽容定制了一条招聘启事,发往丽容的小灵通。丽容和原来她跟车的司机成了同事。一照面,丽容两眼一闪,无限惊奇。司机很笃定,莞尔一笑:“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