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文达艺

虫声唧唧

2022-08-09 16:50:27
达州晚报

□朱晓梅


夜里,突然想看荷。想着月华如水,菡萏朦胧,清波暗流,定然美不胜收。

荷塘在乡野。质朴的水和憨厚的泥方能孕育出尘的仙子。城市太喧嚣,囿于池的荷染了红尘俗事,格局小而窄。

可惜无月。荷塘迷蒙如幻影,一片影影绰绰,分不清花和叶。蛙声清脆,宣誓着它的主权。虫声唧唧,更添诗情。

夜里激情四射的虫声,是乡间的特产吧。我静静地走在昏暗的乡道上,细听唧唧——唧唧——内心安稳平和。走在繁如密雨的虫声里,似走在故乡的怀抱中。

故乡是一处小村庄,小路蜿蜒,青石板在月下泛着光,脚踏上去,虫声浩浩荡荡追随,唧唧唧唧,清脆明亮,带了胜利的嘹亮。偶尔,草丛中弹跳一虫,倏的落向远处。然后是成群结队的鸣叫,此起彼伏,茂如阵雨。也有静谧时,短暂的沉默,空气中仍然余音袅袅。

自然少不了蛙鸣,还有外婆打着麻杆儿在村岔路口的张望。而后外婆牵着我的手,把虫声一路牵回。梦里,仍然萦绕着唧唧的虫声。“就枕听虫声”胜过瑶池仙品,赛过红袖添香,成年后才深深感悟。

读《木兰诗》“唧唧复唧唧”,“唧唧”一说是虫鸣一说是织布机响。我更愿意选择“虫鸣”。有虫声的诗透着亲切。“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虫声入户,是节气的召唤,也是温暖的象征。在外的游子,该思归了。

乡里老屋有虫声是自然,老人说,人接了地气长得壮,就如庄稼离不开土。如今,我们要接地气是奢侈。空中楼阁剥夺了我们与土地的亲密接触,曾经与我们朝夕相伴的虫声蛙鸣渐行渐远。霓虹灯的五光十色早已晃花了我们的眼。行走在光怪陆离的灯影里,为生计来去匆匆,哪里有时间去寻找汪洋恣肆的虫声?

所以,单薄的唧唧声在阳台上响起时,我惊喜地上窜下跳,细细在花盆间寻找它的藏身之处。这只蟋蟀大咧咧地趴在阳台外沿,并不畏惧我的探寻,正欢畅地振羽。它是怎么爬上来的?这只蛐蛐,知道我思念故乡的虫声,知道我没有绿纱窗可糊,特意唱歌来给我听?

虫声解语啊。只那唧唧一声,就将梦里的竹林、小河摇进了视野,还有乡人的淳朴容颜。根植于土地的农人,永远有泥土的质朴。路边有人借着微光正把晒坝的包谷团在一起装进箩筐。想起幼时剥包谷搓得双手通红,笑叹手怕剥痛了。妇人笑言是机器剥,便利得很。路在朝前,而我总拘泥于过去,就如走不出乡间唧唧虫声。

生命中的虫声,是童年时光的集聚啊!花照影、虫留声,一帧帧、一段段,托起我对那小小村庄的不舍。月光里,外婆在前,麻杆儿的光照着我前行的路,竹影树影错身而过,虫声将脚密密缠绕,还有野草的香一路追随。那样的行走,再也不会有了。就如“虫声新透绿纱窗”,那样的欣喜早已被阻断在玻璃窗之外。

唧唧唧——呱呱呱——虫蛙声不远不近,缭绕在路左右,飘落在我心间。荷的香气氤氲在空气中,挂在我的发丝上。我心中一片澄净。远方有诗,不如这草间一歌啊!世界再大,也走不出脚的范围。我愿意做《诗经》里的那只蛐蛐,伏在草丛中,在月光下,在静夜里,啜饮清露,擦拭翅膀,尽情歌唱。只希望,城市和虫声,不那样远、那样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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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姝利 小编
2022-08-09 16:5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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