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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疆文学》丨雷鑫:雨夜变奏曲

2025-11-13 14:51:18

作者简介

  雷鑫生于2002年,达州渠县人。四川省网络作家协会会员,达州市文学艺术院首届特聘作家。作品见《诗刊》《中国校园文学》《北京文学》《作品》《安徽文学》《诗选刊》《当代人》《星火》《星星》诗歌月刊》《延河》等文学期刊,曾入选第六届长三角新青年诗会,获第三届中国桐庐富春江桂冠诗歌奖・年度提名奖。

雨夜变奏曲

雷鑫


雨夜变奏曲


玻璃做的夜晚总是让我失眠

不等村庄的最后一盏灯落场

一床大雨就泼下来,四面八方的怪物

成为喧闹的主角。耳膜颤动

脑袋不知道何时成了一颗定时炸弹

收缩着,再不断膨胀着想要爆炸

成为毁灭一个生命的前戏

天花板摇晃。我翻过身,枕头

盖住一只听觉敏感的耳朵

听见陨石、冰雹、锤头砸在瓦片上

房梁上的一根根木头嘎吱嘎吱地响着

出现一条、三条、十条裂纹吓走了

完全无视那只懒猫的七只老鼠

青蛙在叫,狐狸在跳,螃蟹在咆哮

整张床带着整个屋子在跳舞

——一道闪电劈过,我的后背

亮如白昼



光背面的生命


我每天都睡觉。面无表情地看着

一半的生命逃走。我伸出过手

扑过去,身体扯散后又复原了

站在山头对我哈哈大笑

我看着我向悬崖下跳去

心一惊,肌肉也跟着抽搐

一个纵身,我从床上坐了起来

汗水在额头聚集,汇成一片大海

用涌起的潮汐吞没今晚的月光

什么都没有剩下。视线全是黑暗

我的手臂失去控制,四处乱蹦

肌肉松弛下来。世界回归平静


好像进入小溪,细流微荡

荒凉拍在石头上,生长

太阳升起前,我又获得一次

有记忆的生命



一件小事


起风的下午,女孩对我说起

一件小事。母亲换上鲜艳的衣裳

笨拙地化上浓烈的妆,踱着步

傍晚之前到达郊外的墓地


她的母亲在这里休息了八年

天气阴郁一次,她就会来一次


烧纸一张一张地表达情绪,聚成

一团淌在脸上的火焰。明晃晃着

成为一面镜子,会发出四十五年前的声音

在痛苦的掩盖下,创造一个新的名字


女孩张了张嘴,看着怀中半岁的女儿

做出重复:这只是一件小事



我的名字


我在纸上写下父亲的名字

翻了一页,写下妻子的名字

再翻一页。我写下朋友老张的名字


一百零三页的笔记本,我写到了

最后一页。停下来


我写下最后一个名字。顿顿

最后一笔还是没有落下

我将这一页撕下,揉成

一股风都吹不进的纸团


此刻。我的身体如此轻盈



窗前的风


铝框在颤抖。骨骼崩溃

一双大手挖着齐整的玻璃

长指甲涂着紫色的美甲

从根部连接面目扭长、撕扯

回归平静后又反扑。虱子逃窜


沙发的位置后移半寸。退无可退

直到椅子生出翅膀扑腾


比我年龄大五岁的一棵柳树

威武几下后彻底沉默下去

入侵还在继续。好像冲击波


旋转,前进。发生碰撞,产生火花

我的脚掌选择背叛,向后倾倒

溺于一场无人知晓的恋爱。三年前


只有一个影子在窗前停留



合乎情理的想象


嘘。请关闭你的手机

晚点十点走上天台

不要打扰昏黄的灯盏

这是星星唯一的深情


就这么站着。靠着栏杆

闭眼就是沿着河流张望

最好展开双臂,指出的方向

有可能通往成都东站今晚

最后一列到达哈尔滨的列车


有二百八十一种可能。或许是

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弄丢的手表


明天。明天差不多遇见一条鱼

最后一种记忆走失在风里


在往后的某个春天。躺椅旁,拥有

一个合乎风雅的名字



一只猫的重生


越过草丛,一只黑猫跛着脚穿行

跳上高于几倍身体的阳台,遁入窗

伤口不妨碍趴在床底。沉默

细微的声音低于叶片翻过


凌晨三点或者四点,对峙、飞扑

“喵儿喵儿”几下声响过后

空寂的屋子只有空寂


一个晴朗的下午。石凳前

黑猫来回蹭着我的裤腿

我最后看它朝着公路走去


五年后了。我没再看见它

公路的尽头应该通往重生



今晚的暮色


你会相信。钟声摆动山坡

我会成为暮色的一部分


牛还在吃草。天空矮进

地平线,我看见稻草人

奔跑在半空。歪歪扭扭


撞破落日与新月的约会

它们各自逃窜。没有风

将我的影子吹散

脊背是三十二个黑洞的颜色


成为一个湖泊。把今晚的灯火

埋在橘红的浮漂下面呼吸



我的此生


生命的后半场,我喜欢

望着河对面的芦苇发呆

躯干颤抖得多么响亮

好像我的骨骼。成为隧道

正等列车通行


有草鱼尖叫。呼吸在喘息

看着眼睑每况愈下


大概不是悲观,走得久远后

人群喧闹里,我只听见心跳

一只耳朵到另一只耳朵的距离

河流成为昨晚的大海



过去的故事


想写一个故事。有关抒情

主角可以是我,最好是你

你背后从不听课的乖张


时间在冬天,一间草屋旁

几人围坐。脸上画着野火

哈出一口气冷却孤独

比如二十三年你走丢的椰子树

失而复得的戴着红色围巾的女孩

甚至。喉咙沉默过的对不起


继续坐着,有谁提出走走

终究没人起身。像一块石子

掉进湖心结束一个夜晚的自白



写一首诗


我害怕写诗,我的灵魂

总是抗拒美好的事物。好像怕水的人

害怕游泳,在故事外找到影子

进行故事外的故事


在太阳留下的痕迹里制造

崭新的细胞。记忆不好毁尸灭迹

气息弥漫过来,嘴巴再说不出

生动的词语。就这样哑巴


此后干瘪地换着花样陈述思念

一个姓曾的女孩开始堵起耳朵

嘴唇嘟成了后屋山坡的高度


我滚着石头抵达半山腰。一棵老槐树

压着绿色的萤火虫抵抗黑夜


光束在十点二十分来到脚下。我看见

我的嘴里吐出了九年后的一首诗



城市帖


电影院的角落。刮掉白浆

是红砖。墙的背面

藏着看不见的秘密


今晚的城市还有影子

在窗前发光。比如石头

光滑着穿过人行道

来不及化妆的广场与步行街


砖缝里的种子会不会发出芽

在郁闷里开始新的生长。有人看见


两个星球互相吸引的挣扎正在

驱赶北面吹来的风。脱缰的野马

成为骸骨暴露在空气里窒息


我的归宿小过一盏台灯

四方桌旁的三把椅子入睡


刊于《边疆文学》2025年第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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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思思 小编
2025-11-13 14:5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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